沧海映泰岳

【韩叶】有句话在风里

君死给勿的HE版本,我改了名字,因为要一甜到底。之前没有大修,只是加了小标题(我会说我认真修了BE版本吗),没有什么大的改动,从七开始看就好了。
第一章是七月头上写的,一直到十一月才写完整个,中间文风不知道经过几次激荡,脑筋不知道出过几次变化,不过总的来说,我自己还是满意的。
最后,感谢(❁´ω`❁)阅读。
BE修完的就不发了...

一.初相见
空气是甜的,天空是澄澈的,世事是无常的,不过人一生恐怕不必考虑几回世事。此时是六月,天一点点热起来的时节,只不过风俗使然,即便是六月的天,也没有多少太太小姐会把胳膊和小腿肚子露出来。韩文清向来也是不必考虑打扮的人,他自然是一年四季穿他的制服,冷脸一张板着,自然有无数人扑前扑后地喊着:“军爷早,军爷早!”

他是不会理睬走卒贩夫的吆喝的,不过往来遇见熟人或是同事,少不得要还礼,一路走下来,手上嘴上也是没有闲着,只是面子上的表情,确实真真动也没动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让韩文清变脸比登天还难,当然他不是没有表情,他是很乐于让脸色更黑一点的,只是习惯了冷肃的心,固执地不会绽放笑容罢了。

他就这么沿着街走着,今日府上来了许多客人与他祝寿,若他们知道正主却孤零零被一个人晾在这儿,想来不知会有些什么样的表情呢,不过多数是不在意的罢。韩文清不是不喜欢热闹,也不是不需要朋友,他只是单纯地厌倦了觥筹交错的晚会,厌倦了笑里藏刀、无利不起早的宾客,厌倦了表面上冰清玉洁,实际上整日想着往自己床上爬的女人。

他不是惧怕这些身处这位子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相反,他是个相当优秀的军阀,他懂得怎样与这些人周旋,他知道怎样斡旋换取最大的利益,他知道怎样不着痕迹地将这些女人除去。可是这些事情,做着做着终归是会厌倦的,干着干着那一天就不免想要金盆洗手了;然而他是军阀的儿子,他生来就注定要盘踞一方,同时他生来就注定要笑里藏刀。

没得选择,却可以偶尔地换换口味,固执地假装自己可以如同市井小民般地生活,就好比这逛街,可却偏偏把这军装有穿在了身上,大约是洗不掉的痕迹。其实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他是学不会的。

逛了两遭,日头已上了正空,挑了一把折扇和一只香囊,拢进怀里收着。寻思着还是得回去一趟,离得太久怕是要给人发现了,终归是不太妥当。这会儿天热起来,中午的太阳总归是有些毒的,何况已经是六月的天,归时脚程也不免快些,总归这天气是不太舒坦的。

刚进院子便听得一人道:“要说如今天下,韩家也算一方豪雄,这韩大少爷自继任以来,可谓是雷厉风行,颇有几分韩老在世时的风范啊!”照壁挡着,一时也见不到人,听着声音确实年轻,也就至多十七八岁的光景。韩文清几步跨进院子,众人见他来了,一时间都停下彼此间的客套寒暄,纷纷向他这主人问好:“可算来了!”

韩文清抱拳,算是回礼,有道:“有劳诸位操心,今日大驾光临,为韩某祝寿了。”他生性淡泊,素来爱冷着张脸,当下也不愿在多说套词,只想着刚才那人。倒不是那份奉承入了他韩大帅的耳,而是这声音清越,分明是阿谀奉承,却说出几分傲骨天成。

他不好当着众人发问,只抓来家丁盘问,那人指指人群,道:“老爷要找的想必是他了。”韩文清循着指点望过去,有个青年倚着墙立着,端着杯茶细细品着,也不找人交谈,只这样立着。他心下生出些疑惑来,这人刚才出口成章的本事,竟不是打算用来广交朋友,拓宽人脉的吗?那刚才的那一出,又是演的什么?于是他走过去,道:“今日韩某人过寿,宴请宾客,你何故不入席,立在这儿?”他这话说的有几分揶揄的意味,倒不似他平日的作风,只是今日对这人产生了几分兴味来,不免为他破了例。

叶修抬起头来:“韩兄言重了,在下不胜酒力,喝多了来醒一醒酒,不行吗?”他眼睛一弯,湖水般的眼波里倒映着正午灿烂的阳光。明明知道他在说谎,酒宴刚摆下哪有醉了的道理,可偏偏就是觉得他应该这样回单,偏偏就觉得他应该这样理直气壮,没有人能置喙他。

韩文清看他的眼神变得深刻,片刻他道:“还未请教姓名。”“我叫叶修,字望安。”韩文清一点头,略一思忖,接着也不多说,只祝他今日尽兴,便离开了。

二.意相投
韩大帅府上要招文书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韩家招人做事自然不是头一回,只是自韩老爷去世后却是头一遭。云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韩大少爷作为家中的独子,为了给父亲守孝,不愿铺张,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大少爷自己的意思。但韩文清此人处事公允,也不迂腐,倒也没人在背后闲话他的怪癖。

叶修拿着拜帖上门的时候已是下午了,因他到的晚,管事的本想直接打发他回去,明日再来。恰巧韩文清从屋子里走出来,今日他未穿那一身戎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色长衫,他人长得高,不论好看,样子总是极好的,缓着步子从屋里走出来,颇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既来了,不妨看看。”他对上叶修的眼,颇有几分惊诧,“是你。”

“是我。”叶修笑着,挺无辜,挺无所谓。

韩文清心里一惊,眼前忽然出现那日月下的那人,眼里的水光好比春光般的灿烂,他思忖着,倒一时愣住了。甫一回神,叶修已进了门,那人弹弹衣裳下摆的灰,笑道:“不怪少帅不理我,倒是在下唐突了。”韩文清被这话噎住了,此时答什么都不是了,若是回应,便是默认了不记得人家,若是不应,又显得小气。他头一次在一个人手里连着吃亏,心里却不觉得堵得慌,只觉得有趣。于是也不客套,一起手:“那韩某亲自请先生看茶,不知可够诚意?”这话是问句,被他一讲,便只余下肯定了。

“当今乱世,天下四分五裂,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少帅若想有一番作为,当要励精图治、稳固根基。这云城便是韩家的根本,此处气候湿润,物产丰富,退可守江南三省,进可攻长江以北的中原地带。少帅可以与外国修好,买进先进的装备武装自己,在云城腹地设工厂、兴船运、修铁路,实乃造福后人之举啊!”

甜甜的春风和熏香缭绕的午后,昏黄的说不清暧昧的室内光线,还有两颗犹疑的不解彼此的心。有种炽热蔓延开来,把青砖地面上的羊毛地毯都要烧着,好像这大火长久地存在这宅院里,那焦黑的木梁便是最好的证据。有些躁动,在韩文清业已被点燃的心里生出来,他心里多年的渴望,从父亲战死的哪一日起,满腔的说不出来的情愫,在叶修的一番话里,被说的无比通透和明晰。他有种站在山巅上狂啸的快感,好像骨子里他便该如此。

“难怪他们都要找师爷。”他心里嘀咕,只这叶师爷,不知比那些强了多少。

“少帅,时候不早了,夫人请您去……”有小丫头冒冒失失地跑进来,话还没说完,被他一个眼神制住,吓得大气不敢出。叶修一哂,面上看不出什么来,韩文清却不由心里叫苦,暗道可惜可惜。那人却不再有说下去的兴致,只抬手看手表,不多时道一声:“天色已晚,不好再多打扰,多谢少帅不嫌叶某言辞粗鄙浅陋,今日相谈,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韩少帅的胳膊空举了片刻,竟是没有人来接。那人面着他,双手作揖,面色隐藏在灯火中,明明灭灭。

“也罢,”他唯有不动声色,“先生走好。”

三.风云涌
六月,小荷才露尖尖角。一片绿意染就的庭院。

有个青年从从容容地缓步而来,风把他的额发扬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下人见了他,纷纷弯下腰行礼。现下府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眼前的这位,便是将军府上第一。那人面上一片春风,和煦得仿佛带着阳光。他的眼睛里是安静的一泓清水,轻轻地荡漾开来,在夏天的热风里。

“你来了。快进来。”韩文清顾不上看他一眼,直接将人拉了进去。“看看这个。”

京城来的急报。线人说,那块的势力怕是要变。

虽然地处江南,确实难以偏居一隅。天下大势,若不能洞若观火,恐怕身下的位子,时时刻刻都是不稳的。也难怪韩文清一向不变的脸色,变了又变。

叶修倒是不急,他依旧从从容容地,好像他生来便是如此,也理应如此。

“现在的形势,河北和山西的两位打得不可开交。”叶先生扇子一敲,“我们自然是能不动兵就不动。问题在于姻亲上头,我们与山西的那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来。”

韩文清心里一突,他心里清楚,那位的五姨太,是他远亲的一个小表姑。表姑也就罢了,只这人还是她母亲本家很疼爱的一个侄女。

他心里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好像出自于姻亲之外的,一些更麻烦的问题,被有意识地忽略了。可是当他仔细去琢磨的时候,又仿佛什么都是对的,一个漏洞都找不出来。

“其实也不急,女人的那些事,讲到底不是台面上的硬道理,何况是这样的表亲。怕就怕,尊夫人这边……”他兀地停下来,拿那扇柄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沿。

“我心里清楚,母亲那里,我会去说。”他的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叶修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可是为人出谋划策的谋士,到这一步,再多做干涉,便有嫌疑了----尽管他其实并不在意,甚至于希望多一些这样得嫌疑。可是关乎于主人家母子间的事情,若是误了尽孝,便是大罪。于是他很适时地闭了嘴,跟着主人一副愁恼的模样,直到那人重新振作起来,请他看别的东西。

叶先生自然还是那副从从容容的模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去了几条人命,兴了几家荣辱。

直到掌灯时分,叶先生才被下人带着出门。那下人在他临走时还满怀歉意地道:“少爷太忙,实在送不了了。先生好走。”

少爷自然忙了,谁让他非要坐在这样地一个位置上。其实坐这个位置也没什么,可谁让他命不好,早早死了爹,又生在了----这样的时代。

他甚至有点想笑。长街的灯火灼灼,是他从没见过的辉煌。

但愿能这样一直辉煌下去。

四、意阑珊
叶先生修葺了院子,原本干涸的水塘里现下欢快地游着活鱼。韩文清作为本地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兼主顾在竣工的那一日与街头酒坊的老板娘一同被请来赏茶,当然,后者亦也是叶先生客居他乡为数不多的至交。

那女人扭着腰摆着臀,风情万种。韩文清没抬眼看她。

他心里无端生出些烦扰来,脂粉的香气让他想打喷嚏,可是叶修坐在他对面,喷嚏于是憋了回去。涨的没什么出色,顶多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材略显得丰腴,亦算不上上佳。他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在做些什么,脸上的严肃再也挂不住。

吴清涟吴小姐,有一个甚是风雅,好听的不像街头酒肆老板娘的名字。她是个寡妇,风情万种,引得男人出轨的寡妇。三十出头,有两个孩子,却是保养得当。

“吴小姐以为在下的院子修得如何?”韩文清甫一回神,只听得叶修发问,问的却不是他。

“呵,云城的宅子,这几年学的不是西洋的水法,便是江南的园林。依我看,无论是小桥流水,还是怪石桥拱,说到底不过是有钱人不食人间烟火,附庸风雅的造作。”

韩文清心里忽然一片敞亮,好像这女人突然使得他有所领悟。是了,他家门禁的照壁,若不是那造作的,想来一眼便能看见望安了。

“吴小姐真是不给面子。”他听见叶修含着笑的回答。

“那也无法了。小叶,你请我吃茶,我倒是高兴得很,你一个人住在云城,确是需要朋友,只不该只请我们两个。”

“这话倒稀奇,像我长姐一般,叶某人这许多年,却是不曾听到这样的话了。今日一闻,倒是亲切得紧。”

两个人笑起来,像矫健的夏风卷过庭院。

韩文清被这笑声撩得心头火起,他道,“望安不问问我怎么看?”

叶修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说说看。韩少帅自然见解不凡。”

清涟跟着帮腔,也道:“不曾听过少帅得见解哩!”

韩文清被两人夹击,只好说:“我觉得甚好。荷塘月色,指日可待。”

“好一句!”吴小姐笑得喘不过来气,“这可已经是秋天啦!”

韩文清突然想起来,是了,这是秋天了,冀晋大战早落了幕,他那位小表姑吊死在了将军府烧焦的横梁上,而他的母亲,一病不起。

“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他站起身了,把大衣甩到肩上,走出湖心亭的时候,又纷纷的细雨落到他的帽檐上,绵绵的冰冷。

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连叶修叫他拿把伞再走也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太响的声音,像警钟的鸣,像爆炸的气流。

五、通心意
年前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这恐怕是韩文清今年听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消息。白雪吞没了整个城市,天底下所有的颜色在这一天都消失了,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住在被白雪覆盖的屋檐下,无所谓朱门或是大户,一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可有些东西总还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会有人冻死街头而有人醉倒在温柔乡中,就好比会有找不到食物而饿死的野狗,也会有千金好药续着寿命的人---好比他母亲。他有意识地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会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自己还是曾经的自己?是否真的正在做一件能够称得上是对的事情?可说实话,他根本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对的事情,又做过多少错的事情。

有些事情已经做过的,怕是不可能抹去的。

老太太这几日是真的没有力气下床了,前些天她还吵着要择个日子给他找一门亲事。韩文清不忍心听下去,因为她喘着气说:“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不会的。”他心里一片酸楚。

不会的。您一定要好好的,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是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他住在我心尖的高塔之上,像折射着阳光的白雪,我无时无刻不想触摸他。可是我不知道,习惯了黑夜的人,如何能捕捉到光?

白雪侵不到母亲的病榻,寒气却奇袭了前线。十二月,云城边防的军队便时时受到邻省的骚扰,有一回几个出城探亲的百姓被当成间谍抓了去,战争一触即发。

战争一触即发。像炸药或者明火,灼灼地在天空上方燃烧着释放着,好像已经这样烧了一个世纪或者更久,却从没有熄灭过,甚至于连一点减少的势头都没有。

韩文清把叶修叫来,这一回没有夏天的烟火秋天的荷塘,只有战争的硝烟,无言地在暴风雪的冬天里肆虐。韩文清的不自信只适用在爱情上,他不怕作战,他不怕和任何人争夺地盘,因为没有人可以赢过他。可是他不愿意开战:蠢蠢欲动的湘军骚扰着他的边防,冀晋大战后壮大的冀军像眯着眼的老虎卧在北方,身后是南方政府。说起来是小战役,可是韩文清不那么认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么生,要么死,只不过,是生死一线。像在钢丝上跳舞,军阀的艺术,世界上最困难的艺术中的一种。

“我们不能硬拼----这局势不合适。”他的先生告诫他,难得地在脸上显示出一些情绪,一种混杂着焦虑和担忧的情绪。

“和亲不是男人的策略。”他不能接受再有人因为这些无意义的战争牺牲了。

“是联姻,新时代早已不时新这些!”那双眼睛里的光,是迫切地希望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吗?简直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从从容容、事不关己,一副好看的笑容挂在一张好看的脸上。

“我不会让我的姐妹为我的野心买单。”韩文清低下头去,他的手简直支撑不住他脑袋的重量,或许不仅仅只是那物理上的重量,是肩上的重压,无形的,却要命的。

“不是野心,是为了生存。你没有退路。”有人握住他的手,那双手上的温度,不暖,却安心,像一块坚韧的玉石,透着莹润的、温和的光。

“不,没有为什么,请不要再说会让我后悔终生的事情。”他舍不得挣脱开那双手,那么美的,带着款款情意的。

“我可以代你去做。如果你不愿。”韩文清抬起头,他看见叶修的眼睛里闪着光---一种他很熟悉的,令他着迷的光。一瞬间他好像回到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有人躲在照壁后面,高谈阔论,好不欢喜。

可他永远是韩文清,军阀韩文清,属于纷争时代的天才,不屈不挠。他只是一瞬的恍惚,随后一个声音从喉咙里窜出来:“今天是你,明天是他,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我不愿意再去做了。你明白吗?父亲死的那一天,我就恨透了这一切!我说过----我不想任何人为野心牺牲,无论这野心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好。如果有那样的野心,我们一起把它毁灭。”那个人笑了,像一泓清水一样的笑容,不知为何韩文清觉得,他是欲言又止的,他有更多的话想说,可他没有说。

不自觉地去替他补全没有说完的话。“我们一起对抗这个世界?”有一瞬间,韩文清必须承认,自己是心动的。如果能改变这一切,他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是他不能,他不希望叶修----因为他那么重要,“你走吧。我不希望你永远止步这里,因为你适合更广阔的天地,有更多的值得你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陪我做无谓的牺牲。你天生是聪明的人,不像我,生出来就是一个悲剧。我没得选,而你,有未来。”

“请不要!”韩文清第一次在叶修的脸上看到流窜不止喷涌而出的情感,一种浓烈的悲戚和令人心动的神采,“我可以为你做一切!---哪怕为你去死,因为---”我爱你。

他终究没有说完。因为对方吻上了他。冰凉的,冬日寒冷空气中冻僵的嘴唇,带着和主人一样孤高惊艳,却小心矜持的蔷薇色。原来,他不是永远从容的,只是他的害怕,永远隐藏得很好。或许,只是害怕被迫失去。

像烟花在脑子里炸开。恐怕是白雪皑皑中最浪漫的一切。

“我心与君同。”

六、黎明之前
战事来得太快,北方的军阀软禁了韩家二小姐,猖狂到连编织罪名的步骤都省了:韩小姐通敌,念在与本家少爷有婚约,遂囚之。韩家虎狼之心,欲犯中原,人人得而诛之。

那一天冷得阴森,韩文清的作战指挥部冷得像结了霜。每一把椅子都冷得像块石头,沙发上的皮冻得紧紧绷着,像雪地里死人发紫的脸颊。没有人出声,呼吸冒出来的白气都显得奢侈,因为那是唯一昭示着这里有活人的标志。空气像个垂死的老人,挣扎着做着死前最后的搏斗。

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至少韩文清的眼里虽然有焦虑痛苦担忧种种令人痛心的颜色,却也不乏有愤慨不平等种种生动鲜活的色彩。不情愿开战,却也不害怕开战。

当然这不能代表所有人的看法。早有领头的将军在韩文清面前请yuan,说着犯我家园者必诛之一类激昂澎湃的话,只是他们早被韩文清一手打发,用他的话来说:有这些力气,正好驻边。于是会议室里现下早不见这些人了。

制定战略的时候,纵使一腔热情,还是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才知道冷静,才知道周全。上位者所谓的气度,或许是无数亲人的鲜血铺就的---当然没谁会当面去提这个。

作战会议开到深夜,自卫反击战永远是最好打又最不好打的。最好的不过身后就是家,最难的不过是已经被动到身后的土地一寸都不容有失。基于如此的条件,最后的计划冒险到几乎令人费解:抛弃三所城市,引诱敌军最精锐也是最快的部队进入,后方包抄,一举歼灭。于此同时,前期所表现出的弱势,又是引诱南方军趁火打劫的最好理由。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甚至于弊大于利。

坚持支持这个计划的叶修是这样解释的:南方的江波涛谨慎,他看不透,就不会出手。以北方军目前整合过的实力,我们有可能正面胜过,如果不计较任何两败俱伤后使南方政府渔翁得利的可能。除却对方内部人心不齐以外,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可是当一个巨大的诱惑出现时,两股人一定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分裂---只要我们能把这个陷阱做得无比逼真。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年轻的幕僚身上。会场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无数的眼光落在韩文清身上。青年军阀扶着额角,一脸的憔悴,半晌他道:“就这么办吧。”

七、尘埃落定

三十年后当我在海峡对岸回忆我过往的这几十年的时候,有一个人常常在我的回忆中出现。他穿着一身戎装,面色犹如寒霜,他的眼神英姿勃发。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承认,很认真地承认,我甚至要说这是我一辈子当中最最不愿意作伪的事情----我爱这个人,不仅仅是记忆里年轻的军阀韩文清,更是现在同我在一起的这个人。

我爱他。他也爱我。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三十年前的最后那场大战,我们胜了,可是我们终究不是这场权利游戏的胜者----哪怕谋略者是我,而执行者是文清。我们归顺了南方政府,以军阀的名义。再到后来,南方政府倒台,就再没有后来了。

其实这样更好。毕竟这样,我就不必担心哪一日,在雪堆中或是枯叶间,挖出他的尸体。当然以我的能力,恐怕根本找不到他。

现在我们可以面对面坐下,泡一杯茶,看夕阳或是日出,其实无所谓看什么,因为恐怕三十年前的那次初见,就用光了我们对浪漫的全部理解。说实话直到现在,有时午夜梦回,我依旧会想起那些共同战斗的日子,那些满是硝烟的回忆,无时无刻不让我激动地发抖。我承认我是个冷静的人,哪怕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所以那些个被血染红的回忆,或许是唯一会让我颤抖的东西。

我至今记得韩文清说的:我们一起对抗这个世界。我是动心的,百分之一百动心的,这种感觉我一生只有过一次,只是那一次罢了:在出国留学的时候没有,在他家后院高谈阔论的时候没有,在哪怕生死攸关的那次大战时也没有。因为那一刻我真正可以确定,韩文清是爱我的。

所以我可以放心地讲出那句----他没舍得让它散在风里的话。

说实话我挺满意他的做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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